而婚禮上沒有楊輝的父親楊運國。
按理說兩家隔得這麼近,男方的父親肯定要到場,而且親家還要隆重招待着,最低起碼喫飯要做上席,好酒好菜。
王玉青那天剛好想去李老爹家送點東西,路過楊輝家門口,她瞧見楊運國一個人站在一個山坡上,朝着何家的方向看。
整個人好像又瘦了不少,像一根枯瘦的竹竿,弱不禁風的。
王玉青走近幾步打招呼,發現他身上幾乎剩下一層皺巴巴的皮,緊緊地貼在骨頭上,好像一張舊報紙被隨意地糊在骨架上。
他聽到王玉青的聲音,昏黃的眼珠子轉移到她身上,露出笑容:“喲,是小王啊,這是去哪兒啊?”
王玉青說去李老爹家。
楊運國從山坡上下來,差點摔倒,他駝着揹走過來,笑呵呵地問:“何家是不是很熱鬧啊?今天可是大喜的好日子,應該去了不少人吧?”
他自己估摸着算:“人家可是主任,估計去了有兩三百人,我在這裏都聽到笑聲了,我左右鄰居的,都去了呢。”
說起這個,他有點羞愧,畢竟自己可是男方的爸竟然沒去。
王玉青還沒開口。
楊運國又問:“楊輝是不是很精神?那身衣服可是他媽死前給他準備好的,可惜了,他媽沒看到他結婚穿上。”
“他笑了沒?那孩子天生不愛笑,總是苦着一張臉,我就擔心他不笑,不喜慶,大夥看了不樂意,走的時候我叮囑了,讓他一定多笑笑,結婚嘛,肯定得要開心點。”
他說完,嘆息一聲,像是了卻一樁心事一樣:“真好,他成家了,我以後不用操心了。”
王玉青聽着心裏有點心酸,她告訴楊運國,自己沒去,不知道。
楊運國一聽,臉上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笑呵呵道:“那孩子聽話,肯定會笑的,他們的日子肯定會過得好。”
說完,還頗得意道:“都說我家成分不好,你瞧,成分不好,我兒子還娶到媳婦,娶的啊還是人家主任的閨女呢。”
王玉青覺得,楊輝跟何如花在一起,並不是一樁好事,反而輝讓楊輝過得更壓抑。
記憶裏對何如花跟楊輝很模糊,不過兩個人確實結婚了,至於後面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原主不知道,自然沒有記憶。
她離開的時候,楊運國又爬上山坡盯着看,還吆喝了一句:“菊啊,你瞧瞧,你兒子結婚了,娶老婆了呢。”
他的聲音很興奮。
可是,他卻把兒子推到深淵裏去,讓兒子的生活成爲悲劇。
王玉青後面從李老爹家回來的時候看見楊運國倒在山坡上。
王玉青把他背在身上打算去找楊輝的,楊運國虛弱着開口:“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小王同志,你可不能把我送去擾了喜慶,我沒事的,你放下我,我躺會兒就好了。”
王玉青瞧着他情況嚴重,堅持要去找楊輝,但是楊運國哭着懇求:“可不能去,我老頭子求你了,我兒子好不容易結婚成家了……”
最後,王玉青把人背到大隊部找到了紀學寧,紀學寧開着拖拉機同王玉青一塊兒把人送到了衛生院。
因爲送得及時,撿回來一條命。
醫生說,老人心脾兩虛、臟器虧損、操勞過度,也沒得法子治好,只能回去好好照料,讓他日子安逸點,勉強能再活過一兩年。
楊運國誇讚王玉青跟紀學寧是好人,但是懇求他們兩口子保密。
不過,路上的趙四碰見了,故意把這事告訴正在給何光亮跟華桂磕頭的楊輝,楊輝瞬間五雷轟頂,立馬起身打算離開,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爸你不能有事,你等我。
但是他被華桂跟何如花攔住,說這樣不吉利。
他無論怎麼哀求,兩個女人都扯着他不准他走,後面還叫了幾個男人一塊兒幫着攔住。
楊輝哭紅了眼睛,不少人也找藉口離開了。
華桂還各種怒罵,甚至說:“這個死老頭子,啥時候不病,趕着這個時候病,這不是成心的嗎?”
酒席結束後,她們還把楊輝鎖起來,任憑楊輝在屋裏怎麼哭求,她們都當沒聽見。
何光亮全程不說一句話,最後說大隊部有事,早早離開了。
楊輝是第二天跑到衛生院的,當場跪在病牀邊上,大哭了起來:“爸,我兒子沒用,是個慫貨。”
結果,楊運國反而罵了他一頓,罵他不該在結婚第二天往醫院裏跑。
不過,他顫抖着嘴,老淚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