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頭,沈棠離得近,清晰看到那是一個被關在長高寬各有一丈精鐵鐵籠內的青年——
說是青年也不準,那人身形魁梧似成人,但眼神烏黑純澈,宛若五六歲稚子。
應該是十八【九】歲的少年。
這會兒卻渾身浴血,抱著頭疼得打滾兒。
穀仁看著心痛,取下腰間鑰匙打開鐵籠子,不顧幾個義弟的阻攔,進去抱住掙紮打滾兒的粗莽少年,口中不斷喃喃什。即使少年胡亂抓破他手臂臉頰,他也沒有鬆開手。
終於,少年情緒平息下來。
隻是胸腔仍急促起伏。
少年清醒過來,看著幾乎要被抓花臉的義兄,手足無措地紅了眼,低垂著頭,宛若一個害怕被大家長訓斥責罵的惶恐小兒。穀仁再三保證不會有事,他才稍微正常點。
沈棠好奇:“這是——”
晁廉注意力落在鐵籠內,見發狂的義弟平息下來,這才長鬆了口氣,又聽沈棠好奇,他歎息道:“鐵籠內的是年紀最小的十三弟,每一回殺完人,他的瘋症都會發作——”
一旦發作,不分敵我。
隻能關在鐵籠子內加以約束。
待他瘋勁兒過去再放出來。
沈棠不解:“見血就會發瘋?那為什還要讓他殺人?他的瘋症不是更加嚴重了?”
“但不讓他見血,瘋症一樣也會發作,而且更加頻繁、持久,情況也更加嚴重……”
沈棠:“……”
有些話,晁廉沒有直接說出來。
十三弟是被大哥穀仁從死人堆撿回來的。
起初,穀仁估測是土匪殺人越貨,結果兩敗俱傷,隻留下一個十一二歲的稚子,但檢查發現每一具屍體都是被人大力捏斷頸骨或一掌掏心或一掌拍碎天靈蓋,力道統一。
之後才發現凶手不是旁人,正是這孩子,因為目睹土匪殺人而發狂,殺了土匪也殺了全家,偏偏還是個心智不全的稚兒。穀仁思慮良久,發現自己能安撫,便選擇留下。
瘋癲前後籠養安撫。
瘋勁兒過去再放出來。
還別說——
發瘋時宛若修羅惡鬼,但瘋勁兒過去,那就是個憨憨傻傻的小子,被人欺負也隻會委屈癟嘴,雙眼含淚,讓人心生不忍。
沈棠問:“那他叫什?”
晁廉道:“姓少,名衝,字靜平。”
少衝是本名,“靜平”二字是穀仁給取的。
沈棠:“……”
雖然,但是……為什她感覺穀仁這些義弟,多多少少有些“惡”在身上?但大家夥兒都說沒問題,沈棠提出異議反而成了異端。隻是跟著附和道:“這孩子身世真可憐……”
晁廉:“……”
語氣聽著沒毛病,但是——
看看個頭或許沒有十三弟胸口高的小郎君,到底誰才是“孩子”?晁廉嘴角動了動,還是沒將吐槽說出口。穀仁被帶下去處理傷口,少衝的“籠養”也被解除,恢複了自由。
臨走之前,穀仁叮囑晁廉。
“清之,你照顧著點十三。”
晁廉道:“大哥放心。”
眾人散去,少衝亦步亦趨跟著晁廉。
晁廉讓士兵端來清水,打濕布巾擦去他臉上沾著的汙血,露出一張白皙到幾乎沒什血色的俊俏麵龐,五官深邃立體,帶著幾分異域風情,眸長、鼻挺、唇薄。
祈善仔細打量一番。
調侃道:“竟跟郎主有幾分神似。”
沈棠一聽也好奇了。
她看過去,發現那個叫少衝的癡兒也好奇看她。晁廉聞言,左看右看,驚道:“分開看還不覺得,站在一塊兒確有幾分相似……”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兄弟!
不過,他是知道自家義弟身份身世的,家中並沒有沈棠這小年紀的弟弟,感慨世間巧合。沈棠也認為是巧合,但她話未出口,卻見剛剛還好好的少衝突然衝她發難——
右手成爪,抓向她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