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的發音都要耗盡全身力氣:“記得……告訴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的……莫要為……老朽傷心,讓老朽在此……”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轉過頭。
視線正對著地宮大門的方向。
此刻,他的雙目模糊不清,冰冷的死亡氣息正在遍布全身,內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冥冥之中,感覺有一雙溫柔的眸注視著自己,似乎想告訴他——昱兒,莫怕!
即墨昱幹裂的唇瓣動了動。
林四叔和方衍都貼近想聽個清楚。
隱約,似乎是【阿娘】二字。
方衍去探即墨昱的脈搏,搖搖頭。
林四叔仍覺得在做夢,不可置信:“這老家夥,他就這死了?怎可能……”
卻在不知不覺中眼眶泛紅。
別看即墨昱脾氣比茅坑的石頭還臭還硬,但相處的這些年,卻讓林四叔感覺到了久違的父愛,對方也從來不吝嗇藏私。對於林四叔而言,既是救命恩人,也如師如父。
方衍歎氣:“我去看看少白。”
即墨秋蘇醒的時間比預期還早一點。
一個時辰之後。
睡顏恬靜的少年睜開了眸。
映入眼簾的是少衝那張放大的臉。
即墨秋偏開頭:“十三?”
“醒了醒了,他醒了!”少衝並未回答,原地跳起,扭頭衝方衍二人驚喜嚷嚷。
不一會兒二人都圍了上來。
林四叔緊張看著即墨秋。
“少白,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根據即墨昱的盤算,即墨秋的智竅應該可以被打開。智竅打開,心智回歸,相當於變了一個人。林四叔也捏不準會是什情況,唯一一個知道的,屍體都快涼透了。
“你是四叔。”
即墨秋起身坐起。
他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以往看什東西都覺得蒙著一層紗霧,如今再回想一遍,那些場景瞬間清晰起來。很多當時不理解的東西,此刻了然於胸。
“四叔,老師呢?”
也許是智竅開啟,連帶著聲音也沒了以往懵懂稚嫩的調調,取而代之的是沉穩。
林四叔張了張口:“他……”
不用他說,即墨秋已經看到雙手合在胸前,仿佛睡著了的即墨昱,雙目猝然睜大。林四叔生怕他情緒過激:“少白,你老師臨終前並無任何痛苦,他說讓你好好的!”
即墨秋就這怔怔看著。
良久,他上身微晃著吃力起身。
仿佛剛剛學會走路的稚兒,一步兩晃。
林四叔急忙追上:“少白,節哀。”
即墨秋在老師遺體跟前站定,屈膝跪了下來,抬手觸碰對方幹癟的臉頰。師徒相伴那些年,他也曾調皮,好奇老師的胡子為什白的,皮膚為什有這多軟軟的褶。
趁著老師閉目睡覺去摸索。
他以為自己動作很小心,但即墨昱總能將他抓個正著。此刻,後者卻無反應。
那雙嚴厲的眸子,睜不開了。
即墨秋望著林四叔:“為何要節哀?”
一個問題將林四叔幹不會了。
“你老師已經走了。”
即墨秋點頭:“我知道,然後?”
林四叔:“你別傷心。”
即墨秋收回視線,垂首看著老師:“我沒有傷心,老師說過,我們一族的人死後,靈魂都會回到神靈的懷抱。那不是死亡,隻是脫去束縛靈魂的沉重肉軀。我們會在那重逢,老師隻是先一步過去。是喜事。”
林四叔無言以對。
這難道不是騙小孩兒的話嗎?
即墨秋的手放在老師胸口,光芒從他掌心溢出,在即墨昱身上化作一襲繁複的大祭司寬袍,代表神秘玄奧的紋路默默散發著靜謐的微芒:“老師,我們在那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