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百安似乎看到臉頰埋進陰影的尹白霜,仿佛有著什東西從她眼尾溢出,迎著夜曉的微光,反射出一抹似星光般的盈然。
不知為何,百安見此心口驀然一痛,那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
尹白霜垂了眼,淡而憂傷地說了一句:“蘇靖,別天真了,人死……又怎能複生?”
那個破壞了她孤獨終老計劃的少年,不再了就是不再了。
最終倦鳥歸棲,她早已是自甘認命。
因為一把劍,而讓她再對這個世間抱有不切實際的荒唐夢,屬實無趣。
人生百般苦,不可欺人,更不可自欺。
她寧願痛苦的活著,也不願再去大夢一場了。
百安覺得眼前這名身著一襲紅衣喜喪的女人,有那一瞬,似乎將他當做了某個人,但這樣的錯覺轉瞬即逝,很快便渾然無跡了。
蘇靖沉默了良久,忽幽幽道:“真是可惜了一把好劍。”
“有何好可惜的,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把劍嗎?”身隨雙劍的女子終是孤劍懸腰,讓她本就消瘦纖細的身影遇顯單薄無依。
她輕笑了兩聲,忽蹲下身子指了指蘇靖身邊的斬情,道:“倒是忘了,斬情劍為庚金之劍,可破邪木,今日我便不斬你手了,趕緊給我將這藤纏之術給解了,我酒壺空了,要回北燎鎮打上一壇泥兒酒去。”
蘇靖並未說話,利落引劍斬術,頃刻間,她與尹白霜十指纏繞間不斷生長出柔韌的古藤,兩人手指一一鬆分,僅剩古藤纏繞在兩人腕間,被劍氣一掃,頓時散成無數木屑。
“我要你身上那枚鬼草。”蘇靖十分光明磊落,在解了藤術後,這才開始提條件。
揉著手腕的尹白霜意外挑起秀眉,她也並未一口回絕蘇靖的要求:“好,在離開仙陵城前,我還需要辦一件事情,三日後,你我在城外打上一架,你若贏了,草便給你。”
離去經過百安時,尹白霜足下一停,她伸手在百安胸口處輕輕一拍:“怎說,你也算是救了我一次,便不計較你處處維護我要殺之人的罪責了。”
藏在百安體內的那道寒冰劍氣,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被她隨手化了去。
尹白霜離去後,壓在百安心中的那股子沉悶感這才慢慢有所減退,他看著正抬手解開打結耳朵的蘇靖,輕喚道:“蘇靖姑娘。”
蘇靖沒有說話,尾指輕勾,插在地麵上的斬情劍再次自行飛動起來,與方才一樣,劍斬藤纏之術。
枯藤從兩人掌心不斷冒出,然後絲絲勒纏在兩人的手腕間,劍鋒直斬枯藤,這一下,卻是遠沒有方才那般順利。
斬情劍,竟是被那毫不起眼的枯藤給崩開了。
百安眉頭一蹙,逐漸感覺到不妙。
蘇靖單手笨拙解耳朵的動作一頓,神情逐漸凝肅起來,她招來被崩飛的斬情劍握在手中。
靈力灌入,斬情劍大綻紅蓮業火,聲勢駭人斬下。
那洶洶業火之光,落在枯藤之上,卻宛若被一場急雨澆熄,驟然消失。
這一劍威勢更甚方才那一劍,卻仍未能將古藤斬開,反倒是那藤體間慢慢伸出無數黑葉,緊緊貼在斬情劍上。
蘇靖眼瞳急縮,飛快撤力收劍,但還是晚了一步,劍鋒變得烏黑黯淡,靈氣盡失。
百安有些傻眼,看著半路歇菜的斬情劍,無語至極:“這黑黑的東西是什?”
蘇靖反複觀看自己的佩劍,蹙眉凝重道:“大意了,是海妖之血。”
“海妖之血。”
方才要砍手都不見心疼一下的蘇靖,此刻眼底竟是隱隱泛起心疼之色。
“斬情劍為庚金之劍,能斬萬邪克木,但海妖之血卻是能夠腐蝕劍氣,方才在解開第一道藤咒之時,不甚染到一些,方才再斬第二劍時,便擋不住那妖血的趁虛而入了。”
見她心疼斬情劍被汙,百安頓時心生愧疚之意,心道若非自己方才催促,以蘇靖謹慎沉穩的性子,怎會發現不了隱晦。
他忙寬慰道:“蘇靖姑娘不必過於憂心,天下秘寶無數,相生相克,定有淨物能夠祛除此劍血汙的。”
蘇靖平靜嗯了一聲,隨手就將變得烏黑麻漆的斬情劍插入鞘中。
果然不愧是太玄宗冷靜不凡的少宗主,那股子心疼勁兒居然說收就收,光是這份心境的掌控就讓百安自愧不如。
他打量了兩眼捆在兩人手腕間的枯藤,纏纏繞繞地盤起來莫約有兩米之長,雖說兩人的手並未再緊緊粘合在了一塊,但這樣日日夜夜地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