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冷香重燃,室溫驟暖,渺渺青煙如霧,於殿內飄飛縈繞。
女魔君擁著雪白軟氅,大雪浸濕的墨發披散肩頭,她屈起雙膝,並未召來女官侍奉,自己動手細細擦拭著腳間的雪泥塵垢。
百安尋了一雙青色繡紋小靴,放置在了美人榻前踏板間,目光無意瞥見了毛毯間半掩半藏的銀環上,心中雖是意外不解,卻也並未多問什。
女魔君卻是極為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不知是念起了怎樣的往事讓她心中一動,不由鬆了手中的毛巾,伸手入毯欲將那銀環取來給他瞧瞧。
“這是蜀辭從不離身的配飾,據說是湫狐族世代相傳的信物,這小小的物事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你想不想看……”
探入毯內的手忽然頓住,女魔君眉頭忽然一蹙,在毯子竟是摸到了另一件硬物,方才還透著幾分輕鬆和緩的麵容一點點地沉了下來。
她壓低眼簾,從毛毯內將那枚玉色的簪子給取了出來。
這簪子四日前還好端端地在百安的頭上帶著,如今卻出現在了她的臥榻之上。
其中寓意,自然不言而喻。
百安對蜀辭配飾的秘密不感一絲興趣,而且既然是從不離身之物,如今卻出現在了她的手中,百安也猜出蜀辭多半已經出了意外。
一代魔君又怎會突然對魔河出死手。
百安雖與蜀辭並不交深,但也知曉她這般苦難多半是受了他的牽連,心中難免有些不適,不願多聽這些。
傾蹲的身子正欲站起離開,肩頭卻忽然微沉,一隻皎白如月的玉足落搭了上來。
此時殿內無人侍奉君主,女魔君的意思很是明顯。
百安未語,隻是將手邊上的小靴推向她推近了些,道:“今晨這一場雪落得極不尋常,寒足傷身,陛下還是自己將鞋子穿好吧?”
女魔君手執著那根白玉簪子,神情莫辯,也未再強迫要他收下這長訣玉。
她將簪子把玩了片刻,便往枕下隨手一扔。
仿佛被他遺棄不要的東西,縱然是魔族君聖的王玉,也是變得一文不值了。
她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鑰匙,在指間轉著:“瞧寧非煙那副模樣便知你沒有本事將她從水撈出來了,也是,畢竟是魂鐵鍛造的鎖鏈,銘符熔鑄的琉璃。
你打不破那桶也斬不斷那腳鏈,縱然廢腰廢力地在她身上折騰了四日暫且抱住了她的一條小命,也沒辦法讓她離開。”
百安起身的動作凝住,他靜默了片刻,終是將推出去的那雙小靴子又取了回來。
落在肩處的那隻小腳沿著他的胸口寸寸滑落,百安攤手握住她的玉足。
也不知她是何時走丟了自己的鞋子,雖說肌膚柔滑得很,入手卻是冰涼的。
百安取過小襪靴子,正欲為她穿上。
女魔君又掙開他的手掌,蜷起足趾,抵在了他的心口間:“朕好冷。”
百安道:“陛下應該知曉,我是屍魔,暖不了陛下的身子。”
他抬首,看著她認真說道:“即便陛下這般貼上來,也暖不了。”
“是嗎?”女魔君妖嬈善眯的眸子一點點地被拉得細長,她笑道:“可朕覺得,怎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呢?”
指間的鑰匙哢嚓一聲輕響,金屬身麵無端裂開一道細長的裂痕。
百安沉著眉目驟然出手,握住了她的足踝。
女魔君笑容涼薄如斯:“怎?你要殺朕?”
百安沒有說話,用力扼住她足踝的手間力道鬆了些許,將女魔君的那隻冷涼地小腳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伸手撈來一盞暖手的香爐,將手掌貼在爐麵上緩緩熨得發熱後,這才雙手握住大腿上的那隻小腳,細細撫揉煨暖她的體溫。
雖說是不情願的,但對於百安那種一旦動手便諸事認真的性子,按摩撫揉的手法也極是耐心仔細的。
女魔君直勾勾的看著,目光漸癡,仿佛看一眼少一眼,緊巴巴地一直看著他。
直至兩隻冷白的小腳都被搓揉成了嫩嫩的暈粉色,女魔君這才終於沒有了過多的為難,任由他幫忙穿上了小襪靴子。
當百安抬首起身時,女魔君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放下了手中的鑰匙,自案屜中取出一杆金色鑲玉的煙槍。
她姿態慵懶妖嬈地托杆吸煙,目光微諷道:“為了一個女人,司塵河主可真是能夠隱忍的啊。”
百安接過鑰匙,不鹹不淡道:“不過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何來隱忍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