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從未聽說過人間勢力出來了這樣一個怪物。
可他既然沒有第一時間殺死自己,那自然是有著談判的餘地。
白元鐸幹澀的嗓子滾動,咽了咽口水,道:“白某人與閣下素日無怨,想來是有人想買我的命。
不知對方出價多少,我願以付出三倍價格,懇請閣下高抬貴手。”
青枝澹澹一笑,橫刀於眼前。
刀鋒之上一顆渾圓的桐油滾滾而動,隨著他手腕一抖,桐油瞬間化為幽藍火焰,自刀鋒間無聲跳躍,點燃幽冷童仁。
“奉主之命,取你人頭。”
白元鐸心中頓時絕望。
可青枝話鋒忽然一轉,道:“可值得幸運的是,你遇見了我,在‘一滴血’中,我並不是奉令如山的人,你我之間,尚有談判的餘地。”
白元鐸眼神一亮:“閣下有何吩咐,白某人必無所不從。”
青枝劍眉輕抬,麵上含著蕭瑟冰冷的笑,手中刀鋒朝著妖狐婷言指去:
“你若肯親手挖出此妖妖元,今日,我便放你一馬。”
對於這殘忍的要求,婷言麵上並無多大的波瀾,但眼中的盈盈笑意,卻終於消失。
白元鐸先是一怔,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
即便在麵臨太玄宗的絕望之名下,他都未曾想過要拋棄她。
可是如今刀鋒抵在心髒上,卻令白元鐸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袍袖抖動,一柄幽紅色的短刃滑落至掌心。
他看著妖狐婷言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情深纏綿:“別怕婷娘,很快就過去了,忍忍就過去了。”
婷言跌坐在地上,似哭似笑:“元鐸,我愛你愛了七十五年啊……”
繾綣心傷的情話讓白元鐸很是心軟,卻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彷佛這七十五年來的愛,隻是徒勞。
白元鐸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懷疑你的愛,但我能肯定的是,若我一如當初那般,你絕不可能愛我。
你愛的不過是我這張臉,若你當真能接受我的一切,便不會提議將那般邪惡的禁術教於我,讓我常年忍受切骨之痛。
換體換身,甚至我換的每一個身體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必須迎合你的喜好於口味。
婷娘,說實話,我累了,你的性念太貪,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的這顆心,想要在我身上嚐進天下好男人的滋味罷了。
你看似在為我付出良多,或許你覺得我今日這般對你,極是負心之舉,可你待我又何嚐公平了?
你隻不過是在這場遊戲之中樂此不疲罷了。”
他提著刀,步步前行:“或許這樣的結局,對我們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卡察,彷佛是靴底碾碎枯葉的聲音,又似鋒利且薄的利刃切斷骨頭的聲音。
白元鐸心中一片茫然,因為他握刀的手並未發力。
眼前的視線景物飛快旋轉,直至他的臉頰摔進冰冷的泥地。
白元鐸想要撐起手臂站起身來的時候,聽見又是撲通一聲。
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從自己身側倒下。
婷言的妖元並未挖出,他的頭與首便先行分家了。
他是修士,有多年修行換身邪術,一時間,斷了頭也並不會即刻死亡。
“我給過你機會的。”
婷言緩緩從地上起身,道:“白郎你往日總是好脾氣,即便我不管摔倒多少次,你都會親手將我扶起來。
今日也一樣,若你始終堅定來扶我起身,今日我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拚死保護你。”
她手中提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目光滿是遺憾之色,她若無其事地抹去眼角的淚珠,笑得沒心沒肺:
“可你似乎忘記了,你如今擁有的一切究竟是誰給予你的。
便是你這具身子,也是我給你尋來的,如今你惹得我不高興,我便收回來,這般,你便舒服了?”
《劍來》
白元鐸無聲張大了嘴,不知是窒息想要拚命的呼吸還是想同她解釋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