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安僅是一眼,便看出了此人的身份來曆。
他是一隻人傀。
百安笑了起來,“閣下這出場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呢。”
古三鬆也明顯看出了這人的身份。
他緊緊皺眉。
告知他黃金帝骨之事的那個人可沒告訴他們地淵之中還藏了這樣一顆棋子。
百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古三鬆的神情變化,心中便已經有了三分主意。
枯樹之下的那隻人傀發出蒼老悲涼的聲音:“我已經數不清……數不清過去多少個萬年了,心髒之地終於破了,老朽……老朽我終於得遇生者了。”
妖皇傲疆滿麵狐疑,道:“這是一隻人傀?怎看起來與先頭遇上的那些不大一樣的感覺?”
百安道:“自是不一樣的,那些人傀都是遭人設定好了命令,並不具備自我的靈識,可閣下,哪怕曆經百萬年之久,神智意識竟還能夠保留如現在這般,實在厲害。”
聽聞此言,木中人語言愈發悲涼,他癡癡得望著眾人,刻滿木紋的眸子黯淡,汪著一團淒惻孤獨的光。
隻聽他低聲細語的聲音充滿了無處話淒涼的深深痛楚:“如若可以……老朽寧可如那些失去神智,隻知遵循傀主人傀一樣,總好過在此日日夜夜清醒的做長久牢籠之徒。”
“不過天可憐見……萬幸……”
木中人艱難地抬起枯化蒼老的臉頰,這具身體與樹同化經過了漫長的歲月,縱是涕淚縱橫,從眼眶中流淌而來的眼淚遇風則化為幹灰消逝而去。
他看著百安等人,就像是在麻木的漫無邊際的長久黑暗看到了一絲羸弱的火苗,哽咽道:“萬幸我的等待並非枯守,千萬年的執著也終非虛妄。”
望夷毫不客氣的說道:“等待?這位老前輩莫不是還盼著在如此境遇之下,我們還能有力救你出此牢籠?
實不相瞞,深淵巨獸將醒,海底世界竟是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災劫之相,如今我等還能夠活著,全因老前輩你將我們拉至此結界中來,方能暫得苟全。”
古三鬆看了望夷一眼,神情漠然無情,對於那老者所經曆種種,他絲毫不已觸動。
“不錯,我等自身都難保了,前輩還是莫要胡抱希望才是。”
百安也並未應承下來這木中之人所期翼之事。
一是他對這隻人傀悉知甚少,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二來是他再托大也知曉如今落入這片空間中來,外界荒劫四起。
他自保都難,確實也無力將這片詭異空間的人傀保證絕對的安全帶離這片地淵世界。
不過也未像那望夷等人一樣,張口就回絕。
百安沉吟片刻,問道:“究竟是何人將你埋藏於此處的?”
木中人喃喃說道:“我……我不知曉,我隻知曉那人精通器符之道,擅用符石禦人,我本是天地靈木所生長的散仙,後罹難於歹人之手。
說來慚愧,我為那人以石煉身,將我變成如今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由始至終,我都從未見過那人的模樣。”
如此回答,雖叫百安失望,卻也並不意外。
能夠埋子如此之深,可見那人心智之詭深,行事之縝密,人傀本就是他手底下用完就棄的棋子,有怎會讓他知曉太多,從未掣肘自己呢?
“既然閣下並不知曉是何人將你們煉為人傀,那不妨來說一說,你都知道些什?”
雖說為人煉成了人傀,就等同於被人種下了禁製命令一般,若是無主人的命令允許。
生死皆無法由自己做主。
縱然是想死都不能遵從自己的心願,如此捆縛在暗無天日不見生靈的地淵世界百萬年之久,日日夜夜不知甲子歲月,無法動彈,其中滋味,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這木中之人竟是能夠在如此可怕長久的歲月保持精神不崩潰瘋狂,可見心中執念之深,毅力之堅,非常人所能比擬。
聽百安如此發問,那老者蒼朽的身體在枯木之中發出簌簌粗糙的摩擦聲,他似乎試圖從那巨術之中掙紮出來,可身體才不過堪堪爬出來一半,自那身體與巨樹的連接縫隙之間,卻生長出無數粘稠的金色汁液。
那汁液的質感極為稠重,仿佛帶著十分可怕的吸附吞噬之力。
那老者在樹中軀幹掙紮,一股反力道卻是將他的身體不斷往下陷深吸而去。
徒勞無功的掙紮讓老者神情眼眸愈發黯淡垂蒼。
他垂下枯裂的眼皮,悲戚的神情反倒逐漸變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