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继明嗤地一笑:“原来他读书,是奔着将来要当禄蠹才读的,也真是个痴儿,难道那么容易的?别人十年寒窗之苦,都是白吃的不成?”说的都笑了。
众人又说些闲话。因说起蒋铭去年高中探花的事。虞先生道:“先听说你在翰林院编纂诗书典籍,怎么又去边城了?戍边守土自是要务,可也不要看轻编修这桩事,比起武功,文字的事更是要紧。即便打起仗来,争战只在一时,书籍文章却要流传到后世的,影响千百代,所以编纂书籍必要慎之又慎,须得德才兼备的人方可胜任。”
蒋铭陪笑说道:“先生教训的是。这二年我经的多了,也想明白许多道理。要使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富国裕民自是第一位,教化之功却也十分重要,一味积聚钱财,可知人心贪欲无止,贫富两端,争竞无度,反容易埋下祸患。想来也因这个缘故,圣人才说,‘贫不改其志,莫如富而好礼。’”
虞先生闻言欣喜,将手往桌上一拍,赞道:“这话说的好!可见知之不如行之,你出去两年,竟是大有进益了!”萧武二人亦是连声附和。
萧纯上道:“既是教化如此重要,不光是庙堂典籍,便是民间乡下流传的这些唱词话本,俚曲野调,事关教化,也是十分要紧的了?”
虞先生颔首道:“正是如此,书籍文章,无非还是读书人阅览。唱词话本却是给百姓听的。文可移情,听说得多了,人的识见性情就会改变。所以民间流传的话文,必得劝善惩恶,教人忠孝节义,宽容慈爱,方是正道。最怕有一种不肖的读书人,或是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借文害人,或是鼓动骄奢淫逸,凶戾怨毒,此等为文,与行恶造孽何异?反不如不会作的了,所以圣人说非人不传。昔者仓颉造字而鬼夜哭,造物之心,未必不虑至此也!”
众人听这番话说的十分郑重,皆默然不语。少顷武继明站起来,给各人杯中斟满了酒,笑说道:“先生讲的,固是文章至理,可学生忍不住要说几句,待说完,请先生骂我好了。”
说的虞先生也笑了:“你有什么话,且说来我听听。”
继明道:“《论语》里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学生想,那毛诗里也有《桑中》、《溱洧》这样的篇章,说到唱词话本,依我看,不过是案牍劳作之余,怡情取乐而已,何至于看得那等事关重大?若是闲暇时听个曲儿也要顾及道德大论,岂不把人也麻烦死了?!”
虞先生指点他,略带嗔责语气道:“不是我要苛责你。这话市井人说说也罢了,你读过圣贤书的也这么讲,实在就该挨骂!”武继明把头一缩,吐了个舌头,大家都笑了。
虞先生转正色道:“毛诗三百,或是有其真事,或是有其真情,《桑中》《溱洧》,虽是言说男女情爱,其可贵在于天真自然,故此圣人说思无邪也。古今诗词歌赋,也多是言情的,只要发乎赤诚,启人良善之心,岂能说不是好的?怕只怕轻薄之人,滥作淫词艳曲,引人视听,鼓舞不良欲念,为所欲为,不顾廉耻,不知餍足。长此以往,风俗浇漓,化育不堪,你只道是道德大论累人,岂知没了道德之论,人之性与禽兽之性又有何异?这世间岂不堕落了么?”
武继明仍是不以为然,却不敢再加驳议,陪笑说:“先生教训的是,是学生见识浅薄了,只顾一己之私,不-->>